一、人社局領(lǐng)導“微服私訪”，美團慌了

古有康熙皇帝微服私訪，今有人社局副處長“臥底”美團。

不久前，北京人力社保局找到美團、滴滴，針對平臺從業(yè)者的保障問題進行了一番“約談”。

起初，面對巡視員的詢問，美團公司代表神情自若，對答如流，一副無懈可擊的樣子。直到人社局副處長王林掏出了自己的手機——

“這是我的賬號。”

原來，這位副處長為了傾聽外賣騎手的真實呼聲，竟化身普通市民“老王”，拜一位外賣小哥為師，體驗了兩天騎手生活。

老王弄了輛電動車，跟著“師父”跑了十幾單，幾乎走遍了北京中關(guān)村附近的各個街道?！皫煾浮焙苡心托?，邊走邊給老王介紹跑外賣的小技巧，以及平臺的一些基本規(guī)則。一天下來，老王很有收獲。

順帶一提，老王的這位“師父”可不是一般的騎手，而是曾經(jīng)登上《時代周刊》封面的美團騎手高治曉。他曾在疫情中給新冠肺炎患者送充電器，給糖尿病患者送胰島素，甚至下班后還去照顧獨居老人，堪稱騎手中的豪杰。

以他的經(jīng)歷，給老王當師父算是綽綽有余。

老王拜別了師父，嘗試獨自接單送外賣。作為剛上路的新手，老王的速度顯然不夠快，送3單的時間師父已經(jīng)送了17單。一天下來，老王只送了五單，賺了41塊錢。

夜晚，氣喘吁吁的老王坐在路邊歇息，對著鏡頭坦言：“我覺得很委屈……我今天跑了這么長時間，就掙了這么點錢，真是太不容易了！”

正所謂知己知彼，百戰(zhàn)不殆，在充分體會騎手工作的艱辛之后，老王明白了他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，以及平臺的不足在哪里。

因此，幾日后的商討會上，老王亮出來自己的騎手賬號才顯得威懾力十足。聽到人社局副處長親自接了幾單后，美團代表明顯慌了起來，連聲音都止不住顫抖。

“老王送外賣”的故事在北京衛(wèi)視播出后，美團官方連忙回應(yīng)：已新開22 場懇談會采納 19 條騎手建議，正在改善騎手的配送體驗。

顯然，對于外賣騎手真實工作狀態(tài)的曝光，美團是相當畏懼的。因為光從老王一天的送餐經(jīng)歷中，就能發(fā)現(xiàn)美團存在的四個問題。

二、五個訂單，暴露四個問題

第一個問題，是缺乏崗前培訓。

老王在獨自送外賣之前，是跟著“師父”學習了一整天的。不說有沒有學到技巧，起碼熟悉了整個流程。

但如果是普通人呢？在沒有人指導的情況下，恐怕連弄懂美團APP怎么操作都要費不少功夫，更不用說完成整個送餐流程了。因此他們不可避免要付出一定的試錯成本。

誠然，眾包騎手不像專送騎手，與美團沒有勞動關(guān)系，美團也沒有培訓的義務(wù)。但最起碼的安全教育還是有必要的吧？就目前的情況看，這方面美團亟待加強。

第二個問題，是不準確的導航系統(tǒng)。

我們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，往往要通過地圖導航才能找準路線，每天去各種犄角旮旯的外賣騎手就更是如此。但美團不準確的導航系統(tǒng)，卻常常拖他們后退。

比如老王騎到某小區(qū)附近時，導航竟然指示他“穿墻”過去，無奈之下老王只好繞路，耽誤了不少時間。更可怕的是，有時導航會讓騎手們在某些危險路段逆行，沒有經(jīng)驗的騎手很容易盲從導航，讓自己處于危險之中。

美團一直宣稱自己是一家科技公司，但卻連最基本的導航問題都解決不了。很想幫騎手們問一句，美團的技術(shù)，用在了哪里呢？

第三個問題，是不合理的派單系統(tǒng)。

從視頻中可以看到，老王有一單送晚了，要被扣60%配送費，好不容易賺到的6.6元被瞬間腰斬。好在客人好說話，沒有責怪或是投訴老王。

老王配送超時，只因為他是新手嗎？其實并非如此，對富有經(jīng)驗的老手來說，超時也是家常便飯，因為美團的配送系統(tǒng)根本不考慮路況、店家出餐速度等因素，甚至一再壓縮配送時間。曾有騎手反映，與剛開始跑外賣時相比，規(guī)定的配送時間大概縮短了20分鐘。

如此一來，為了不超時騎手只能拼命追趕，有時不惜違反交通規(guī)則才能準時送到。所以外賣小哥因闖紅燈造成交通事故的新聞時有發(fā)生，可以說他們是在拿命賺錢。

最后一個問題，是騎手的權(quán)益得不到保障。

美團騎手僅有的保障，是每天三塊錢的商業(yè)保險，還要從他們當日的傭金中扣除。保額不是很高，只有60萬的身故傷殘險和5萬元的醫(yī)療費用。

即使是有明確勞動關(guān)系的美團專送騎手，也是外包給合作商處理的。如果真發(fā)生了事故，在這種模糊的責任歸屬機制下，美團完全有可能撇清責任。

只享受利潤，不擔起責任，這樣的平臺如何讓消費者和騎手信得過呢？

這四個問題，恐怕就是美團擔心大眾看到的。

三、美團真正害怕的是什么？

當然，僅僅是一次輿論風波對美團不算什么。美團真正害怕的，是自身的核心利益受到損害。

在這場商討會結(jié)束后，北京人社局對于騎手的現(xiàn)狀，提出了三項改進措施：

1、厘清勞動關(guān)系，分類規(guī)范，區(qū)別施策

2、逐步建立職業(yè)傷害保障制度

3、打造職工之家，促進行業(yè)歸屬感

這些舉措不僅意味著騎手之間更團結(jié)了，沒那么好糊弄了，也意味著平臺將投入更多的成本在人力上。而廉價的人力，恰恰是美團得以不斷壯大的關(guān)鍵。

美團2020年第三季度財報顯示，美團的騎手總數(shù)已超過400萬名。假設(shè)美團一年要在一個騎手身上多花1000塊錢（3塊錢保險×365天），那么一年的用工成本就要多花40多億。

而美團去年一整年的凈利潤不過47億，只是幫騎手交個保險，就能讓美團掏空錢包。騎手的待遇越好，美團就賺的越少。

沒有什么，能比賺不到錢更讓一個公司害怕。

騎手待遇的“內(nèi)憂”問題尚未解決，美團同時還面臨著“外患”。

4月26日，國家監(jiān)管總局宣布，對美團“二選一”等壟斷行為立案調(diào)查。等待著美團的，除了罰款，還有一系列內(nèi)部整改。

沒有了“二選一”的桎梏，商家的選擇更多了，這就意味著美團的市場份額將受到威脅，增長空間也會受到限制。

收入減少，開支增大，內(nèi)憂外患下的美團怎能不害怕？

不過，美團害怕，對我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。不止美團，現(xiàn)在很多企業(yè)之所以為所欲為，就是因為不懂什么叫害怕。或者說，缺乏一顆對規(guī)則的敬畏之心。

古意大利僭主狄奧尼修斯二世，鑄造了一把利劍，將其懸掛在自己的王位上，就是想提醒自己和繼任者，不要忘記敬畏、忘記自身地位的來之不易。

現(xiàn)在，該輪到我們來鑄劍了。